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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牛耕

倘若给现在的孩子们讲述，过去村子里的鸡不是住在鸡窝里，而是住在院子里的树枝上，估计会有好多孩子不相信。每到傍晚时分，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一群悠闲自得的公鸡、母鸡们开始从墙角的草堆跳到院子的墙头上，两条腿用力一蹬，奋力地扑棱着翅膀就依次跳上了泡桐树。即使有的笨鸡飞不上去狼狈不堪地中途掉下来，依然会不服输地从新开始。住在树上的鸡，真的是乡村里一道靓丽的风景。当年我和大头、二楞、“娘娘腔”王富贵从学校下夜自习回来，我们一路上经常会用手电筒的光柱寻找沿途的泡桐树、槐花树，寻找蹲在树枝上过夜的鸡。皎洁的月光下，黑黝黝的树枝上，我们只能看到鸡的轮廓。它们老老实实地紧挨着个儿，爪子抓着树枝，这样就能过夜，而且看到手电筒的亮光，就像瞬间被施了魔法一般一动不动，小眼睛里折射出黄豆般大小的反射光，煞是好玩。有一年夏天，一家人在院子里吃晚饭时，母亲说：“家里的那只芦花老母鸡有半个月没有下蛋了，再养着它就浪费粮食了，明天把它杀掉炖炖，改善伙食吧，孩子们好久没有吃到肉腥了。”父亲爽快地说：“行，赊小鸡的商贩也该来咱们村了，今年再买十来只小鸡，喂到八月十五，不耽误吃烧鸡。”吃过晚饭，父亲就蹲在院子里磨菜刀，不断地往菜刀上蘸水，然后在磨刀石上细细地打磨着。我和弟弟暗自欣喜，似乎已经闻到了喷香的炖鸡的味道。第二天清早，小姨在院子里扫地，突然听到墙根靠着的秫秸堆里有声响，连忙喊着我一块儿去查看究竟。没想到，秫秸堆里有一堆麦秸，丢蛋多日的芦花鸡竟然不声不响地在里面孵化出了一群毛茸茸的小鸡！我兴奋不已地看着自然碎裂的蛋壳，十来只毛茸茸的小鸡在里面叽叽喳喳地叫着，听到动静的母亲系着围裙走过来，略带懊悔地指着芦花鸡说：“算你命大，今天差点把你炖吃了呢。”父亲收起了菜刀，在院子的西南角用树枝扎了一圈篱笆，母亲用热水烫了一碗小米，凉水冲过后让我端着瓷碗去喂小鸡。不知道饥饱的小鸡们很快就把自己的嗉子吃得鼓囊囊的，芦花鸡在旁边功臣般地踱着步，左顾右盼，警惕地呵护着自己的鸡宝宝。看着小鸡们形影不离地跟在芦花鸡后面觅食，我和弟弟经常给小鸡们捉虫子吃。小鸡们也渐渐地长大了，羽毛也褪换成了不同的颜色。父亲去掉篱笆墙，用砖块和木棍给它们垒了一个两层的鸡窝，铺上厚厚的碎麦秸。刚开始，十来只鸡在各自的鸡窝里睦邻友好，平安无事。后来到了半夜，鸡窝里经常乱作一团，我家的大黄狗也跟着汪汪乱叫。刚开始，父亲以为是有老鼠惊扰了鸡窝里的鸡，后来，看着鸡窝旁散落的一地鸡毛，父亲才面色忧郁地推测出，家里来了专门偷鸡吃的“黄大仙”。“黄大仙”就是喜欢偷鸡的黄鼠狼。传说黄鼠狼有仙气，不仅有灵性，报复心也很强，村民们都不敢轻易招惹它们。眼瞅着好不容易养大的鸡，莫名其妙地被黄鼠狼接连吃掉了四只。母亲很是心疼却又无可奈何。记得母亲忧心忡忡地对我说，黄鼠狼惹不起，它们会释放一种毒气，不仅能把鸡熏倒，还能把人熏晕。父亲一声不吭地搬来好多砖块，弯着腰在鸡窝旁边搭建类似楼梯的砖堆，一直垒到墙头上。然后父亲授意我和弟弟帮忙找来一堆木棍，叮叮咣咣忙活半天，做了一个简易的梯子。父亲把小梯子搭在墙头上，斜靠在旁边的泡桐树上固定好。然后，父亲抱着惊魂不定的芦花鸡从地面顺着简易楼梯一下下地把芦花鸡抱到树枝上。原来，父亲在给芦花鸡演示上树的程序，让家里的鸡远离那可恨的偷鸡吃的黄鼠狼。鸡是相当聪明的动物。不久，我家的那十来只鸡都学会了上树。（图片来源：姑苏阿焦）

作者简介

常犯二

煮字为药

不见病愈

但愿

出走归来

仍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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